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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辩机】双全法



高阳坐在椅上,拿着剪子,尖锐的刀尖在红纸上穿梭,她没有梳髻,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肩头。眉间的金箔描花仍然夺目,只是她未着胭脂,衬着一张脸越发惨澹起来。高阳神情温柔,嘴角隐隐含笑,眼中却有凄苦。高阳脚下散落无数她剪的残纸,一片一屑错散在绒毯上,像极了血。


至今尚未有一张她满意的。


宫人恭敬呈上茶水,高阳只微微摇头,宫人应了一声,倒退着出去了。



"好了。"


高阳轻声说道,唇边浮起笑,唤了一声静奴。



"静奴,妳看,好看吗?"


待宫人近身,高阳抬起头看清来人,才想起缘由。她怔楞地放下举起的手,宽袖滑落下来掩住了剪纸。


我忘了,静奴不在了。



宫人还在等候差遣,高阳看她垂首低眉,石雕般冷硬的仪态,哪有静奴机敏活泼。她忍不住厌烦起来。身边的宫人与侍卫早撤换了两批。都是她陌生的面孔。宫人感觉到高阳的不豫,却也不懂缘由,心中尽管揣度,却也只是更将头低了下去。高阳摆摆手,冷道:"都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高阳捏着纸,愣了好半晌。她鼻头酸酸的,忍不住又要掉眼泪。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哭出来,收拾一下,又拿起剪子与刚新呈的新纸。第一刀剪开纸时那碎裂的声音,待她看清红纸上头的墨迹,她猛地站起身,剪子沉沉地落在绒毯之上。她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却止不住呜咽。


她颓跌于地,眼中凝聚的水光滑落下来。手里还捏着纸条,冷汗早浸湿了。



有人给她传递辩机的消息。




三日后正法。




高阳作梦,梦见初见那一个僧人,一身再简朴不过的麻纱海青,立于那世间最负盛名的高僧身边,双掌合十,低眉敛目,低声诵经,像高阳从来无心细读的佛书上描画的,尊者还是罗汉。


面容清俊,谒见帝王贵胄也不见局促,安逸的如同他的来处,老林中遗世独立的山寺。高阳原以为他如高山流水,但后来高阳捕捉到他一丝烟火之气,高阳兴高采烈。这让她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在一样的世间,一样为人。



那日辩机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双手合十,恭敬一揖。片刻才说出一句。这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她行善,别妄自杀生。原因是她眉间的精心描贴的花钿,是用蜻蜓翠薄的翅膀描金,太大不行,太小也不行,往往要数十只才能制出几天的用度。高阳自小随心所欲惯了,哪有人违逆过她?还是在众人面前。高阳听完俏脸涨红,一时气急,拿起了腰间随身携带的软鞭便往辩机脸上挥去!


辩机头一偏,血珠渗了出来,左脸上一道鞭痕,高阳冷笑道:"高僧倒是仁慈。不过高僧入佛门已久,怕是忘了君臣奏对的规矩了吧?""


辩机只觉颊上热辣的疼,但他仍是一脸淡漠:"多谢殿下赐教。"再一抬眼,高阳却从他眸中看见淡泊以外的光亮。



他也是凡人。天下人被高僧的光芒照耀,还真的快要以为这些合十诵经的和尚个个是佛是菩萨。



"高阳!放肆!"先帝一声,众人皆跪伏下去,站着的便是先帝、高阳、圣僧与辩机。


"辩机是襄助圣僧译经的高僧之一,妳怎可如此无礼!"


高阳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先帝也是虚势,立刻着太医为辩机上药,辩机合十口念阿弥陀佛,鼻间却全是高阳身上的香味。




高阳开始喜欢听高僧讲经,高僧是一个开阔温和的人,无论贵贱,于他而言都是众生。他与先帝十分投缘,天下人与先帝对他的钦慕,都让高僧无论去到何处都如众星拱月。但人群涌上,总让那个人被默默排开到人群之外。他只是淡然的退开些许,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师父。高阳还记得那日阳光刺眼,看不清他,她举起手,帔帛隔开了日光,然后高阳迎上了那个人偶然抬起的一双眼睛。高阳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她很难形容,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直到他移开视线,高阳捂住心口,静奴上前问了几句,高阳摇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乖顺与怅惘。



高阳几乎用尽一生探究,当高阳的脖子缠绕洁白的绫布,在最后一刻,她又想起他的眼神。她才知晓了答案。



原来是像冬日融冰,蝴蝶破蛹,牡丹将开的一瞬。





先帝爱娇他的公主,高阳几句话,先帝便把离高僧最近的宫殿赏给高阳,高阳开心地在先帝颊上一亲,先帝宠溺地拍拍高阳的手,任凭高阳逾矩地拉着他的衣袖去花园赏花。




去的多了,高僧对高阳熟悉起来,但还是那样,皆是众生,当然无关亲疏,不管有意无意,先帝乐见。一个帝王,除了钦慕佛法,更是希望这法能助他掌握天下人心。倘若有分别,别说是佛,先帝也不会坐视。



高阳不想懂那些,她只是想去探究,那一日在心底的究竟是什么。她二十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受自己控制。如同现在,她更加爱美,胭脂铅粉香薰,一日日,在讲经的殿内飘散。高阳再没与他眼神交会。但高阳惶恐起来,只是看着他的侧脸,高阳便想落泪。她哭着跟静奴说,静奴瞪着她半晌,跟着哭起来,后来恨恨地说:"殿下,这会不会是天竺来的妖术!"高阳噗哧一笑,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她笑着,静奴心疼地擦掉她的泪水。后来高阳依旧去听经,依旧精心打扮,香风习习,驸马立于公主府门外,落寞地看马车仪仗往皇宫行去。



这样的独脚戏,高阳却不乏味,她却觉得,仿佛在这之前的日子里,都没有这样有滋味过。



那日深夜,她独自来到辩机独居的佛堂。巡防的禁军见是高阳,拱手一礼,高阳拿出先帝御赐的腰牌,军士们便退下了。辩机就坐在亭下,像是海上孤舟,摇曳一盏灯火。不必回头,便知道是谁。她的香味随着微风飘来,薰人欲醉。高阳走来,辩机看她拾级而上,姿容无双,耀眼夺目。高阳一贯的天家威仪,她要立于辩机身前,高阳不想再痴候。她想,再一次,让他眼中有她。



然后,没有然后。


高阳一步没有踏稳,便崴了脚,在她跌坐下来之前,辩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高阳喘着气,惊吓未平。高阳瞪着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失态丢脸过,上次打他高阳心里悔的要死,回府哭了好几天。她气怎么老是让他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样子呢?高阳想站稳,脚踝却疼的不行,辩机要去叫卫士,高阳不让,带着哭腔说:"你还嫌本宫不够丢人吗!"



心里气恼,脚又疼,高阳鼻子一酸,眼泪就掉出来。辩机愣了好久,慌张之下,用手指替她擦眼泪。高阳哭得更厉害了,辩机擦着擦着冷静下来,看高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孩子一般,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一笑如冬日暖阳,高阳从未看过他笑,呆呆的伸手摸辩机唇边的笑,还有那道她给的鞭痕。


辩机一偏头,避开了她的手指,她的手有些凉,像触到了某条敏感的神经,又凉又疼,却有他陌生的快意。




他的闪避让高阳有些受伤,但辩机脱去她的金薄履,解开罗袜,这明明于礼不合,但两人都没有人想要阻止。辩机一看果然脚踝已经肿了起来,辩机跟随圣僧之前,四处游历,这样一点小伤尚还难不了他,只是把高阳疼得眼泪直流。




被辩机握住的地方烫的像火,这火焰烧到了高阳的脸颊。辩机垂下的眼睫看不见神情,手下滑腻的触感,堪堪盈握的足踝,夜色似乎更深了。辩机似乎回神,他松开了手,唤了一句:"殿下......"



话音凝滞在虚空,因为高阳吻住了他。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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