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这篇真的有够啰嗦,没开玩笑你们慎入。
璎珞第一次生产,码完好像要成仙了,好累。
接上篇【五福堂】。
五福堂前那株玉兰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自康熙爷时就被种下,经过了雍正爷,还有着陪宝亲王一同长大的情分,跟紫禁城那遮荫侯算是宫里的老前辈了吧,如今上演一场虎口浩劫,全进了令妃娘娘的肚子里。
有些惯会奉承的还耍嘴皮子。
" 哎呀,这株玉兰能进了娘娘嘴里,滋润了肚子里的阿哥也算是福分了。"
听得令妃难为情的要死,想着这孕中好胃口都传遍了各宫,被当成笑话谈资来说。
进了皇帝耳里,他嗤了一声,想来就气。伸手就捏在令妃脸上,一手还不够,两手一起上来。令妃知道理亏,哎哟哟几声倒是不敢挣开。皇帝见她乖顺,手里也不太使力,不过吓唬她罢了。
令妃摸摸吃痛的脸,从此再也不敢动那株玉兰的主意,玉兰碰不得,本宫的栀子花可以吧。
那些花房太监们也是觉得新鲜,这花儿种来不为赏玩,都是进了眼前正死死盯着花苞流口水的主子娘娘五脏庙。便也卯足了劲儿剪枝灯照来催花。
胡闹了几个月,已是七月,刚过了小暑。令妃的肚子大,天气又热,几乎连路都懒得走。亏得是在圆明园,否则在紫禁城还不得折磨成怎样了。
宫里规矩派了两个守月嬷嬷来,都是老经验的。令妃待产时也安心不少。
嬷嬷们见令妃不爱动弹,又看看令妃的身板,劝了几句让她多起来走动散步。否则这头胎怕是要受苦了。令妃本来就怕,一听连忙从摇椅上弹起来,让珍珠扶她去走走。
走到庭前,令妃撑着腰,抬头看着那又长出不少花苞的玉兰发呆。
珍珠一看连忙说," 主子,这玉兰吃不得。否则皇上又该生气了。"
令妃瞪她一眼," 我知道 ! "
前阵子皇帝去了五台山,还转去了热河金顶寺参拜,说是去祈求国运昌荣,本来令妃玩心重想去,皇帝拍拍她的肚子,伸出食指在她眼前左右摆动说,
" 别想。"
算算......令妃掐着指头算,也要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吧。
知道皇帝前朝事多,但令妃心里就是不高兴,拿着手里的竹枝就往玉兰上抽。
珍珠见竹叶都被打断了,怕主子伤了手,连忙阻止," 娘娘 ! "
" 哼,到现在人影也不见一个 ! "
令妃气呼呼地骂,后来干脆竹枝一扔," 走,去九州清晏。"
到了九州清晏,殿外德胜一见娘娘挺着大肚子来了,连忙上前哈腰说,
" 奴才请娘娘万安。"
德胜进去通传后,出来请令妃进去,看了看左右,德胜凑上令妃耳边小声地说。
" 娘娘,皇上刚从正大光明殿议事回来,心情不好。"
令妃点点头," 本宫知道了。"
不料一踏进殿内,一个杯子就飞来脚边应声碎裂 !
" 无能 ! "
令妃让惊着,一声低呼,后退一步。珍珠连忙扶好令妃的身子。
皇帝听了抬头见是令妃,知道吓着她了。但余怒未消。只喊了一声。
" 李玉。"
李玉连忙上前在乌漆描金云纹扶手椅上放了两颗软枕让令妃坐。
令妃也不坐下,走到皇帝身边。偏头细细盯着皇帝瞧。
皇帝让瞧的不自在,没好气地说," 看什么看 。"
令妃微微一笑,伸手搭着皇帝的肩略为用力,让他坐下。
皇帝坐在龙椅上,令妃轻轻地在皇帝太阳穴上揉着。
李玉瞧见,放下手上的茶盏悄悄退了出去。
" 皇上眼睛都肿了,想是没睡好,脸都瘦了。"
看见皇帝疲惫的样子,令妃心里心疼,那些小失落小生气就都没了。
皇帝让她揉着,她手指润凉,浮躁的心静下来。叹了口气。
脑中千回百转的思绪才略略停下来。
" 身子重还不待在五福堂好好歇着,跑来这儿做甚 ? " 皇帝开口,声音微哑。
令妃放下手,绕到皇帝手边。
" 臣妾想皇上了。"
皇帝睁开眼睛,见令妃这阵子虽养得丰腴了些,但眼下乌青,也是孕中不适睡不好。
他抬手轻抚令妃的脸颊," 是朕不好,这阵子前朝事多,顾不上妳。"
" 皇上君临四方,天下臣民都仰赖您。皇上辛苦臣妾知道。"
令妃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荡漾着与从前不同的温婉与情意。
什么时候不同的呢 ?
皇帝心里受用,大手拉过她在令妃唇上柔柔一吻。清风一般。
不带一丝侵略狎昵,纯粹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疼惜。
两人对视,令妃一向大喇喇的,如今倒是羞赧起来,别开目光。
" 对了,朕......朕去金顶寺的时候,给妳带回来这个,妳戴上。"
皇帝从腰间悬挂的香包里拿出一条红绳来,上头缀了银累丝六字真言。
皇帝摸摸头,看来有点不自在,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 这、这说是可以保佑妳生产顺利。 "
看令妃盯着他,皇帝连忙说,
" 大师就是多事,朕又不是没见过嫔妃生孩子,不过大师好意,朕也不好不收。"
嘴硬。
令妃看着那手链,早知道了皇帝为了她生产,这个庙那里寺的四处拜,四处求佛牌平安符。全都挂在了五福堂寝殿四周。
" 那皇上替臣妾戴上 ? "
令妃也不拆穿他,心里酸楚又欢喜。
皇帝替她戴上,心里像是有了寄托。轻松笑了笑,摸摸她的肚子。
也多亏她来,本来有些混乱的思绪如今理出了头。
他喊一声。 " 李玉 ! "
李玉快步入内,垂首等候差遣。
" 传达尔当阿跟哈达哈来见朕 ! "
一刻钟后,德胜通传两位大人都到了。
皇帝拍拍令妃的手,温声道。 " 妳先到后边屏风回避一下。"
令妃待在紫檀雕福寿八吉祥十二扇屏风后头,坐在椅上。吃着李玉端来的点心。耳朵听着那些她一知半解的朝政。
" 皇上,如今阿睦尔撒纳率残部越过库陇癸岭,已逃往哈萨克,如今我军士气大伤。奴才自请剿贼 ! 扬我大清威名 ! "
达尔当阿大人语气激切,跪伏一拜。
" 策楞、玉保二人互相推诿,如今屯兵伊犁,一步不敢出,有违朕托,实在无能,实在可恶 ! "
皇帝经过方才一番沉淀,在正大光明殿的愤怒失望已不复见,他转动着拇指上琥珀寿字扳指,脸色冷峻。
沉吟一会儿,皇帝转过身。
" 传旨。立即逮捕策楞和玉保,革去花翎封号,下狱待审。另外,命达尔当阿为定西将军,哈达哈为定边左副将军,负责北路攻防。"
" 务必 ! 生擒阿睦尔撒纳。"
两位大人互看一眼,跪伏道。 " 奴才遵旨。"
一阵衣袍相触,窸窸窣窣过后,殿内一片静默。
" 妳可以出来啦 。"
皇帝喊了一声,良久却毫无动静。皇帝觉得奇怪,走到屏风后,发现令妃支着头打盹。
皇帝伸出手,轻轻拨去她嘴角点心的碎屑,忍不住笑起来。
几日后,令妃正懒懒地躺在摇椅上,珍珠用扇子在旁扇着。
" 哎我这肚子......从早上就怪怪的。"
令妃从早上到下午,一直觉得肚子绞疼,已经传了六次官房。但千辛万苦褪了衣裳,却什么都解不出来。
守月嬷嬷来了,看一眼刚用过的手纸上头的几点血渍,就说," 娘娘,可能是要生了。"
" 啊? "
令妃啊了一声,开始紧张起来。
" 娘娘不用担心,没这么快,要等这阵痛规律一些。" 嬷嬷安抚道。
过了几个时辰,入了夜。疼痛越来越明显规律。
嬷嬷摸了摸令妃的肚子,这软硬度还早着呢。只说娘娘,您站起来走一走,可以催生。
珍珠说," 这么疼还要娘娘起来走路 ! "
" 珍珠,嬷嬷都是有经验的,听她的......没错......"
令妃咬着牙,抚着肚子站起来,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 娘娘,奴才去通禀皇上吧 ! " 珍珠扶着令妃,担忧地说。
" 不许去,皇上最近为准噶尔的事烦心,别打扰皇上歇息。妳没听嬷嬷说的还不到时候吗,皇上来了又有何用。"
令妃说完,皱着眉,忍着抽痛,在殿内绕着圈走着。
令妃走出了屋外,看着那随风摇曳的玉兰,闻着清香。
明明是疼,却笑起来。
喀尔喀郡王青衮杂卜向来与阿睦尔撒纳关系密切,见情势有可趁之机,率部叛变,一举堵塞了十多个驿站,断了大军与京城的联系。
皇帝日以继夜处理军情,几乎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
等皇帝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
李玉正伺候皇帝更衣,德胜匆匆入内,
" 皇上,五福堂遣人来说, 令妃娘娘要生了。"
皇帝一问,知道从昨晚就开始了,挥开李玉正扣扣子的手,怒骂道,
" 怎么没人告诉朕 ! "
德胜只说," 娘娘说皇上理政辛苦,不愿皇上烦心,到了临产之际才准奴才们通禀。"
皇帝一听,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本来要往五福堂去,又想着一会儿得在正大光明殿接见外臣,只好勉强定下心来,先去处理前朝之事。
皇帝匆匆赶到五福堂时,还没进里间就听见令妃撕心裂肺的喊叫。
他听得心惊胆跳。又进不去。
令妃也是疼的厉害。
" 皇上 ! "
皇帝一听。嘿,叫朕呢。
上前一步就听见下一句,令妃骂骂咧咧,
" 皇上你可恶 ! 啊 ! 可恶 ! 这么疼,浑蛋 ! "
屋外不相干的人一听全都哗啦啦跪下来了,冷汗直流。
又一句。
" 皇上你浑蛋 ! 浑唔...... "
听起来就是有人连忙把令妃胡说八道的嘴捂起来的样子。
皇帝一听本来觉得放肆,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没生气,还笑出声来。
奴才们抬头偷瞄一眼,皇上不会是气疯了吧 ?
生了许久,宫里精于妇科的齐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出来禀告皇帝,说娘娘体质不好,又是头胎,这孩子不好出来,微臣已开了催产药。
" 开 ! 开 ! 你看着便是。"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听那喊叫越来越凄厉,后來甚至到了无声的地步。
皇帝一惊,回头看见案上那盆栀子花植栽,已届花期之末,上头的花开始萎黄。
也不知哪来的想法,皇帝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嫔妃生子。他满脑子都是令妃说的那一句。
一个女人只会为她心爱的男人生孩子。
皇帝一脚就要踏进产房。
“ 皇上!产房血腥,进不得!”
李玉连忙喊着。
当然门口的奴才们尽力阻拦,皇帝还是用力推开了门,虽只有一会儿,底下的奴才转眼就把门阖上,眼前的景象还是惊着了皇帝。
檀木珠帘隐约之下,只见令妃实在凄惨,她站着,两手抓着从屋梁上垂挂的绫布,一个嬷嬷在后头撑着她的腰,两手有节奏地在令妃肚子上推按。
令妃已经喊不出声,仿佛脱了力,手就要抓不住绫布滑下来,还好有后头的嬷嬷跟一旁的珍珠搀扶着。另一个嬷嬷赶紧拿着续气的汤药灌进令妃的嘴里。
皇帝愣愣地在阖上的门前发呆。
半晌龙靴掉转了方向,皇帝快步走出了五福堂。
皇帝乘舟到了方壶胜境的琼华楼,到了大殿,对着正中供奉的无量寿佛深深跪拜。
嘴里反覆喃喃念着的,便是两字。
平安。
令妃身子全凭本能撑着。她下身又冷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能听见皇帝替她安排的那些喇嘛的祝祷。
恍恍惚惚之间,她脑中闪过一幕又一幕。
母亲的神牌。
姐姐笑着带她放纸鸢的样子。
孝贤皇后坐在长春宫那扇窗边,手里捏着那串琉璃十八子,摆摆手让她过去。笑容还是那样温柔纯净。
皇帝走出琼华楼殿外,池子里养了莲花,
看了半晌,皇帝敛袖要采。李玉连忙说," 皇上,让奴才们来吧。"
皇帝摆手让他退下,伸手便要摘去。
" 虽示种种道,其实为佛乘。"
突闻一声,皇帝回头,一名长相清秀的陌生喇嘛身着暗红袈裟,金黄坎肩。
御前侍卫本要上前,皇帝见他面容祥和,抬手让他们退下。
喇嘛微笑不语,径自递给皇帝一枝盛开的莲荷。泛着幽微的香气。
" 我知道你会来。"
皇帝楞楞接过,只听见喇嘛双手合十。嗓音如罄美妙。
" 莲华开后,华落莲成。"
嬷嬷用针灸针入令妃小腿内侧,足内踝尖上3寸的三阴交穴,再灌下了催产续气的汤药。
令妃吃力睁眼,瞥见腕上的红绳。
随着嬷嬷的一阵有力的推按。一瞬间仿佛一阵白光袭来。
下腹一阵强烈的收缩。令妃绞紧了绫布大喊,眼泪滴落下来。
" 皇上 ! "
皇帝赶回五福堂时,
令妃一刻钟前平安产下一名公主。哭声响亮。
皇帝喘着气,手里紧紧攒着那株莲荷。
他踏进里间,还是浓浓的血腥味。
嬷嬷们挂着笑容,把公主抱到皇帝眼前。
皇帝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僵硬。
他没有抱孩子,走过去坐在榻边,只见令妃闭着眼睛,脸上因为用力错了,皮肤浮起一些青紫血丝。
" 璎珞。" 皇帝轻声唤着,抚着她的脸颊,失血过多,有些凉。
令妃睁开眼睛,见了皇帝,顿时眼眶就红了。
皇帝心疼地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
令妃手轻轻抚在皇帝脸颊,手指突如其来用力,狠狠一把往皇帝脸上捏下去。
" 你去哪儿了嘛 ! "
令妃说完眼泪就掉下来。生完睁开眼睛却不见皇帝,她心里多难受,多委屈。
皇上也能捏啊 ? 一旁的李玉跟珍珠简直吓傻了。
皇帝嘶了一声,她生产完没力气,疼倒是还好,就是被吓了一跳。
皇帝心疼她,就由著她捏着自己的脸。
" 朕......朕去...... "
皇帝被扯着脸颊,陪笑道,
" 嘿嘿......朕去琼华楼,妳看,这莲花漂亮吧 ! 送给妳。 "
令妃看着那莲花,本来要生气,见皇帝傻气的样子,忍不住带着泪光笑起来。手便放开了。
皇帝让嬷嬷把孩子抱过来,如今她没事,皇帝才有心思瞧孩子。
令妃抱着孩子,她摸着孩子皱皱的脸说,
" 好丑哦。皱巴巴的像猴子。"
" 什么丑,孩子生出来都是这样的,哪有额娘说自己孩子丑。"
皇帝摸摸自己吃痛的脸,白她一眼,还是被逗笑了。
令妃抱着孩子,惘然不已,这便是她的孩子。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何当初母亲生下她,还有孝贤皇后拼了命也要保住七阿哥一样。竟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嬷嬷连忙说," 娘娘莫哭,伤眼睛的。"
皇帝抱住她,吻去她的眼泪。
" 哭什么,傻丫头。"
令妃抱着孩子,皇帝拿着令妃早缝好的小老虎,龇牙裂嘴逗着女儿玩。
令妃见孩子面无表情,很冷漠,抓起女儿的小手取笑说。
" 皇阿玛不好玩,好无聊。"
逗了半天,女儿依旧淡定,皇帝哼了一声," 这孩子都随了妳了,难伺候。"
令妃偷笑,推了皇上一把。
" 皇上,你还没为孩子取名字呢,内务府拟来的几个字臣妾都不喜欢。"
皇帝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想起那朵莲花。他喃喃道。
莲华开后,华落莲成。
妙法莲华。
皇帝摸摸孩子,抬眼看着令妃。
" 取名昭华,可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