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叨啰嗦一家人圆明园日常。
来， @magicdolly 你要的牡丹。
真心佩服写长篇的其他太太，我真的不行。
有关玉兰与栀子花被璎珞支配的恐惧，可移步【五福堂】
太后自去年冬季开始便身子不好，本想着开春后天暖应会好转，不料倒更重了些。但好在都只是些心口疼的老毛病，太后不想舟马劳顿，便让皇帝自己带着妻眷子女去圆明园，她留在紫禁城精心养着就是了。
这日皇帝自正大光明殿议事回来，便一脸不豫，皇贵妃也不多问，反正朝政她也不懂，陪他用了点心后，伺候他午睡，皇帝只睡了一刻钟便醒了，睁着眼躺着，就盯着顶上纱帐出神。
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月前呈了份盐引预支折子来，本也是新旧交接的一般事务，但皇帝看了，朱笔凝滞，越想越不对，当下便下旨让军机处查了户部文书，竟无派项用数记档。于敏中大人呈了密报，想这尤大人也不是什么好官，怕不是新官上任，糊里糊涂不懂两淮官路盘根错节，挡了财路又叫碰壁不甘心，干脆来个你死我活。这下越查口子越大，牵扯上几千人，地方中央人心浮动，动作频频，不只纪晓岚，连慧贤皇贵妃的亲弟弟高恒也在其中。
皇贵妃想皇帝正睡着，遣退了珍珠众人，案上铺了纸画画，听见动静抬眼只见皇帝掀开帐幔，大马金刀坐在床榻，自己取了多宝格的射鹄恒用和阗玉扳指戴上，不住转动着思索。李玉见皇帝起身，微微近身一步，垂首等候差遣。皇贵妃放下狼毫，起身走去。只听见皇帝吩咐。
" 李玉，传话下去，明日午后让刘如叔、于敏中来见朕。"
李玉出去后，皇贵妃蹲下替皇帝穿靴。皇帝探头瞄了一眼书案问。
" 在画画 ? "
皇贵妃嗯了一声，皇帝起身牵着皇贵妃的手走到案边，原来画的是牡丹。
" ......牡丹? 好丑。" 皇帝看了一眼，嫌弃地说。
皇贵妃瞪他一眼哼一声，把他的手甩开，正要把纸揉了，皇帝连忙阻止。
" 好啦好啦，朕不过说一句，年纪越大脾气见长啊。"
又提年纪。
皇贵妃见皇帝拿起笔来蘸饱了墨，开始要上课，她不以为然。
" 臣妾年纪再大也小皇上您十六岁 ! "
说着还调皮地用手比了个六在皇帝眼前晃悠。
皇帝瞪她，用笔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叉。皇贵妃啊了一声，连忙把手收回来，手都沾上了墨汁。
皇帝自顾自地说，" 画这牡丹花瓣，妳这墨的调色就不对...... "
" 要前淡后重，不能只看一花一叶，要注意每朵花的姿态，牡丹花姿各异，重瓣、单瓣要错落参差，才有层次感。"
说的头头是道，皇贵妃伸着脖子看皇帝落笔，嗯，是比她的好一点儿，但也是丑啊。
她心里想，嘴里也嘟囔出来丑，皇帝听见，就把笔丢了，气得直说，" 哪里丑了，滚 ! "
皇贵妃让皇帝推开，连忙凑上去笑嘻嘻地撒娇。
" 好嘛好嘛，臣妾的丑，臣妾的丑。"
" 本来就妳的最丑，妳全家都丑。" 皇帝让她晃着，高傲的说。
皇贵妃也习惯了，厚着脸皮撒娇卖乖哄这老头。后来老头气消，想了想又气不过，捏了她脸颊一记，在皇贵妃颊上留了个墨印，皇帝看了高兴死了，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偷偷搓着拇指说。
" 哎哎，说到这牡丹，前几日永瑆来请安，说他在极乐寺见着的牡丹可不比圆明园的差，居然还有黑牡丹...... "
皇帝拉着皇贵妃，兴冲冲地说。
" 这时候园子的牡丹想也开了，不如妳带上昭华昭瑜，咱们去镂月开云赏这姚黄魏紫如何。"
" 妳去叫两个孩子，顺便更衣，朕在这儿等妳。"
皇贵妃哦了一声，来不及说话便让皇帝急急地推出去。
皇帝伸长了脖子看门口正等着伺候的珍珠跟李玉，果然他们一见皇贵妃脸上的墨点，为难地看着皇帝。
只见皇帝比了个嘘在嘴边，嘴角都笑的咧开了。就让这被蒙在鼓里的皇贵妃娘娘顶着脸上的墨疙瘩，一路从九州清晏到天地一家春的寝殿承恩堂。
珍珠扶着被蒙在鼓里的皇贵妃，盯着那墨疙瘩心想，
皇上真的好幼稚啊。
皇帝便带着母女三人到了九州清晏后湖东南的镂月开云。这儿前身唤为牡丹台，当初皇帝便是在这园子初见皇玛法，圣祖爷十分喜爱四阿哥，便带回宫中，在身边养着，算是龙腾之日。
果然亭前几百株牡丹早已大开，姹紫嫣红。宫人在园子凉亭备了果酒瓜脯，好让主子赏花。
两个姊妹在亭子里靠着多日未见的皇阿玛，兴高采烈，指着牡丹七嘴八舌。独有皇贵妃离皇帝坐的远远的，手支在腮边，一句话也不说。
皇帝瞄了好几眼，赶紧用手肘撞撞左边的昭华，使眼色让她处理正怒火中烧的额娘。昭华瞄了一眼，摇摇头。用眼神告诉皇阿玛。
额娘生气很可怕，儿臣不敢。
昭华还没送到寿康宫管教时，小孩难免顽皮，皇贵妃才不管什么皇室子女教养规矩，她一向擅长物尽其用，因地制宜，拿起手边的任何趁手的物件，一把抓住挣扎的昭华，往屁股一顿胖揍，好比那把白玉絮斑如意，额娘还说那是跟皇阿玛赢棋，皇阿玛输给她的。
昭华想起额娘揍人那股凶狠劲儿，头摇得更用力了。
皇帝皱眉，再撞撞右边的昭瑜。一看这丫头居然装睡，没义气。
你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很好。
女儿都冷眼旁观，皇帝只好亲自出马，上前对着皇贵妃说。
" 咳咳，那个，妳还在生气啊，这不妳先说朕老的嘛...... "
皇贵妃调整一下，头转向另一边。
一路从九州清晏到天地一家春这段路，她坐在步辇上被抬的高高的，她还奇怪怎么宫人见了她都先是一愣，跪下行礼前那嘴角笑意都掩不住。还没进承恩堂，先遇见了舒妃，舒妃一看见她的脸，指着她便是一阵狂笑，娇喊着哎哟哎哟笑弯了身子。
皇贵妃一照镜子，颊上一抹早已干涸的墨疙瘩，又气又无奈。珍珠怯怯地递了帕子来，皇贵妃狠狠抢过帕子，边擦边瞪着珍珠说，
" 连妳也帮着那臭老头欺负我 ! "
" 娘娘...... " 珍珠示好地扯扯皇贵妃的衣袖，无奈主子冷哼一声，理都不理。
皇帝知道是自己恶作剧，只好放软了声音，指着满园的牡丹。
" 那个、爱妃，妳看这牡丹是不是很美啊。 "
还是不理。
皇帝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从怀中掏出一拳，手一松，金灿灿的在皇帝手里晃荡。皇贵妃一看，不就是那个她跟皇帝要了好久也偷......不是，拿不走的玫瑰镶金珐琅珍珠怀表吗 !
皇帝见她眼珠子都跟着怀表摆荡，得意一笑。
摸摸脑袋，皇帝装模作样地说，
" 哎呀，朕本来想着要把这赏给妳，唉，看来妳这会子生气，也不想要了，那朕还是收着吧......"
皇贵妃一把就要抢，皇帝手一举高，抢是抢着了，但皇贵妃整个身子倒在皇帝怀里，皇帝挑眉，搂着她笑的狡猾。
平时两人互相捉弄惯了，只是又让舒妃跟两个孩子见着自己出糗，便拿乔让皇帝来哄，如今哄也哄了，朝思暮想的怀表也到手了，皇贵妃推开皇帝，把怀表收好，嘴里还说，
" 还要那只钧窑的小橄榄瓶 ! 皇上三希堂里的那只 ! "
早知道她心怀不轨。皇帝拉过她入怀，没好气地说。
" 好好好，都给妳都给妳，这下可以好好赏花了吧 ? "
昭华昭瑜两个手牵着手看着父母一来一往，姊妹俩在紫禁城都在太后跟前受教养，寿康宫一向规矩明谨，尽管知道父母感情好，小时候看不觉得，如今昭华也十二岁了，懵懵懂懂竟也觉得脸颊生烫，姊妹俩低头偷笑，跑出亭子看花去了。
帝妃二人坐在亭子里喝茶，看昭瑜穿着显眼的合欢红云缎旗服在园里追着蝴蝶跑，也就只有在圆明园，在额娘这儿能这样恣意了。昭华一身碧绿素缎旗服，上头用银线绞红籽绣了最喜爱的莲花纹，念着昭瑜仔细脚下别摔了。到底是长姐，虽然年纪小，也只大昭瑜两岁，但自幼养在太后跟前，与皇贵妃相似的眉眼之间透着莲花般高雅的气度。
" 时间过得真快，孩子都长大了。"
皇帝听见皇贵妃喃喃自语，放下茶盏。
" 拉旺多尔济这几年都住在京里，日后昭华大婚也是住那儿，入宫方便。妳随时想见女儿都可以。"
昭华八岁时便让皇帝赐婚给蒙古王公之子拉旺多尔济，皇帝也是格外上心，优容恩宠这未来女婿。
皇贵妃点头，拉旺多尔济她也见过几次，是个好男儿。但终归是舍不得。
皇贵妃见昭华微弯着腰，抚着一朵粉红牡丹发呆，面有愁容，皇贵妃说。
"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照顾她的嬷嬷说，连着好几天都不让伺候，老一个人关在屋里。臣妾昨日问她，没说几句居然哭了。"
皇帝皱眉。 " 哭了 ? 有说什么吗 ? "
" 没有，问她也不说，就掉眼泪，还抱着臣妾说，女儿不孝，让额娘伤心了。"
皇帝端起茶来呷了一口说。
" 女孩子长大了心思多，妳多去陪陪她。"
" 会不会是最近皇上您提起再过几年便要让昭华出嫁，她怕是吓着了。"
" 这都说了多久了，不早就知道了吗 ? " 皇帝说。
" 这些都不要紧，主要是臣妾传了嬷嬷问话，说昭华最近似乎身子不舒服，说肚子疼，却又不传太医。"
" 胡闹 ! 这些伺候的人当差马虎 ! " 皇帝两道浓眉都拧成一股骂道。
" 臣妾也是这样说的，便传了太医来，这孩子也是倔，死活不肯。臣妾见她身子还好，问了太医，太医没把脉观其容色也说不准。"
" 不行，要出了什么毛病怎么办，朕让肖远去瞧瞧。"
皇帝说着便要让李玉传太医，皇贵妃连忙阻止，
" 皇上，难得昭华今日有兴致出来，不如等咱们赏完花回去再传吧 ? "
皇帝只好暂且忍耐，接了皇贵妃递来的冰镇葡萄吃着，看着不远处的昭华，一脸担忧。
御茶膳坊陆陆续续上了多道菜品。皇帝叫回昭华昭瑜先来用膳。
其中一道菜肴更是吸睛，竟摆盘成了两朵立体的大小牡丹，十分精致漂亮。皇贵妃连连称赞，皇帝便传召了尚膳正来。
" 这是什么做的 ? "
尚膳正恭敬道。 " 回皇上的话，奴才们知道皇上与娘娘赏花，特地备了牡丹宴。"
" 这道菜名为花开富贵，上头的花瓣是鱼片裹了鸡蛋与牡丹花丝炸的，配上新出的嫩笋片，香酥芬芳。"
尚膳正一抬手，身后的尚茶便前来道。
" 皇上与娘娘用膳之前，不如先用茶润润。"
" 皇上这杯是牡丹花球与玫瑰、以茶叶冲泡，能静心宁神。"
" 奴才们想娘娘一向喜甜，便以牡丹花球、桃花与月季花冲泡，里头兑了白糖。"
帝妃两人一揭玲珑盖，略带紫红的温热茶汤上飘着几朵花瓣煞是好看，扑鼻而来的沁甜香气。入口一饮果然芬芳满口，茶韵悠远。只是皇帝素来不爱这种，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尚膳正见状，连忙介绍桌上数道佳肴，道道都下了十足十的功夫。皇帝想起来膳房中有个洛阳来的厨子，想他居于牡丹名都，掌勺功力果然不一般。
" 黛叶清芬凉拌丹凤。取清晨初开的鲜嫩牡丹花叶，柿子醋佐以辛香。开胃活血。"
" 雨中明庆酥煎牡丹。以蜜炼牡丹花片，以麻油香煎...... "
尚膳口沫横飞说到这儿，皇帝说了一句。
" 雨中明庆，明日春阴花未老，故应未忍着酥煎。苏轼的诗，倒是雅致。 "
又来了，一言不合就念诗。皇贵妃暗暗翻了个白眼。
皇帝念着，见皇贵妃忽视他，他故意说。
" 哎不过， 这法子很是耳熟啊......"
皇帝看着一旁正食指大动的皇贵妃，皇贵妃不想理他，催促着珍珠赶紧布菜。
皇帝故意问尚膳，
" 这要把牡丹换成别种花也是可以的吧 ? 像是栀子花还是玉兰啊什么的...... "
" 皇上圣明，也是可以的。"
皇贵妃正吃了一口，闻言抬头瞪了得意的皇帝一眼。
这丢人的陈年旧事又要再说一次。
皇帝嘿嘿笑了，对着昭华说，
" 昭华，妳额娘当初生妳可不容易，都是吃了皇阿玛的那些玉兰花，有朕的龙气妳才平安降生。"
昭华帕子掩着嘴笑，这故事从小听到大，各宫娘娘都说与她听过，连太后有时也念叨这令妃当时有孕也太胡闹了，把五福堂前的玉兰都吃个精光......
" 妳额娘有喜，什么都吃可吓人了，不给吃就哭鼻子，整天欺负妳皇阿玛......"
" 皇上 ! "
皇贵妃吼了一声，皇帝才带着可恶的笑容消停，动箸把那花片夹入口中。
尚膳正正偷笑呢，见皇贵妃瞪了一眼，连忙收起笑容正色继续说。
" 这道是金凤含芳凤丹熏鸽，以凤丹黄糖烟熏，焦香入味。 "
" 绛雪呈华百花糕，是牡丹花酱与豌豆、莲子、南瓜、红小豆、白糖等揉合捏成方条蒸熟，香糯润口。清热散瘀。"
" 琼琚珍品炖排骨。白凤丹与黄耆等药材熬煮茶汤，加入排骨冰糖炖煮，益气补身。 "
" 绀玉留辉牡丹花粥 。以沸水煮花，至花叶软黄，捞去渣滓，再入梗米熬煮，佐以红糖，香甜补气。"
昭瑜吃了一勺说，" 这个我喜欢，又甜又暖。原来牡丹不只能赏还能吃呢。"
皇帝凉凉地说，" 不只牡丹，妳额娘什么花都能放到嘴里。"
皇贵妃懒得理他，指着桌上的青花矾红云龙纹酒壶。
" 牡丹酒 ? "
" 是，云粉凝液牡丹酒。滋阴平肝，活血化湿。"
皇帝让倒了四杯，也给两个孩子浅尝，试试味道。不多饮便是了。
两个孩子喝了，不过两口，颊上便起了红晕，醉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身子暖和，日光一烘，额间都冒出薄汗来。昭华呼了一口气，鼻间都是酒香，觉得脑袋身子都暖烘烘的，吃了几口菜便说要出去吹吹风。皇帝点头允了。
昭瑜一向好胃口，跟姊姊说，" 姐，妳先去，我等等就来。"
昭华应了一声，" 妳慢慢吃，我去......我去前头开着白色牡丹那儿。"
昭华向父母福身告退，走出亭子二十步外的牡丹花丛旁，服侍的奴才拿着帕子轻拭昭华额间的汗珠。
" 公主，您都冒汗了，不如去棚子下歇歇，躲躲日头 ? "
昭华只说不要紧，想折几支牡丹回去插瓶。但看着看着，下腹熟悉的疼痛又来了，她在花丛间拨弄的手定在半空，眼眶都红了一圈。
难道，自己真要死了 ?
可是，可是额娘怎么办 ? 我尚未尽一丝孝道，便要走了吗 ?
下腹越来越紧绷疼痛，她不禁闷哼出声。奴才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 公主 ! 您怎么了 ? "
昭华回头，看向亭子里的父母，言笑晏晏。
她真的不甘心啊。
" 额娘...... " 一阵剧痛，昭华喃喃一声，径直瘫昏在奴才怀里。
" 公主 ! 来人啊 ! 来人啊 ! "
皇帝听见动静，拨开了眼前闻声赶来重重护驾的侍卫，只见昭华昏倒在牡丹花丛前。他一个箭步上去抱着了女儿。
皇贵妃惊叫一声，便冲上前去。
" 昭华 ! "
皇帝一把打横抱起昭华，便往最近的楼阁御兰芬去，传了太医。
皇帝将昭华放到榻上，一松手，皇贵妃惊慌地喊，" 皇上您的手...... "
皇帝一看，竟满手鲜血。 " 这到底怎么回事 ? " 皇帝也愣住了。皇贵妃眼泪死死含在眼眶，皇帝让李玉替他净手，水面上映照皇帝忧虑的神情。
太医肖远一来把脉，神情凝重。
"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 " 皇帝担忧地问，
昭瑜抱着皇贵妃，抽抽搭搭跟皇贵妃哭说。
" 姊姊是不是要死了......姊姊前几日跟儿臣说，让儿臣好好尽孝，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 话还没说完，呜哇一声，哭得更惨了。
肖远收回手，抬眼看了帝妃二人，神情有些诡异。
" 皇上，公主...... "
" 还不快说 ! " 皇贵妃都要急死了。
" 额娘......儿臣是不是要死了...... " 昭华转醒，斗大的泪珠滑进鬓间，呜咽出声。
肖远连忙说，" 公主莫急，是、是您的癸水来了。"
" 啊 ? " 皇贵妃正心疼地替昭华擦眼泪，闻言啊了一声。
皇帝挠挠脑袋，有点不自在，转了个身没有说话。
皇贵妃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看着昭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昭华委屈隐忍的神情，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孩子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皇帝听见笑声，回头见昭华一脸疑惑，本想骂妳怎么做人额娘的，居然还笑呢。没想到一个妳字才出口便嘴角失守，也跟着笑起来。
顿时御兰芬里充斥着两人有些尴尬又欣慰的笑声。
后来肖远听了公主最后吃了牡丹宴，立刻明白了。
这牡丹素能活血调经，又饮入了丹皮的牡丹酒，酒一催化，本来积在公主体内的血块便排出了。昭华一直困扰的腹痛也解决了。
肖大人便开了转骨理中汤，里头加了山药、山茱萸、生地黄、牡丹皮、茯苓等药材，可调理少女初潮体质，调肝养血。
晚上，皇贵妃抱着昭华，向昭华细细解释这癸水到底是什么，对女人又有什么意义。昭华听的懵懵懂懂，只知道这癸水便是能让女人有孕生子的。
昭华委屈地说，那日她午睡起来，觉得腿间湿濡，一看竟流了血。她怕得要死，又不敢说。只想起额娘失了小十四的样子，知道丧子之痛是一辈子的事，怕自己又让额娘这样伤心。
昭华肚子疼，又流了血，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便含着眼泪，把沾了血的衣裤偷偷埋在土里。想着能瞒多久是多久，能多陪皇阿玛与额娘便抓紧时间尽孝。
皇贵妃听了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想着自己当初沉溺在丧子的悲痛中，忽略了其他孩子的感受，没想到竟让他们这样恐惧委屈。
皇贵妃摸摸昭华的脸，眼眶微微泛红，把昭华紧紧抱在怀里。
" 好孩子，真的长大了，懂得心疼额娘了。"
昭华不知为什么，流下眼泪。她抱紧皇贵妃。
" 额娘，儿臣长大了，是不是就要出嫁，是不是就要离开妳跟皇阿玛了 ? "
皇贵妃点点头，" 是啊，不過妳皇阿玛说还是住在京里，妳随时可以回来。"
昭华倚在皇贵妃肩头，小小声地说。
" 额娘，我不想长大......我想像小时候一样，跟弟弟们爬树斗蛐蛐儿。"
皇贵妃亲亲昭华光洁的额头，笑骂一句傻丫头。满是疼惜。
屋外，皇帝跟李玉压低了身子，在窗边偷听母女间的密语。李玉肚子胖，折不了那么弯，冷不防脚给绊了一下，往前撲倒在地上，皇帝狠狠一瞪，手比了嘘在嘴边，让李玉安静。
皇帝耳力好，越听越心疼。
母女俩正抽抽搭搭地哭着，只见皇帝大步踏进来。神情是假装的落落大方。
" 妳们娘儿俩干嘛呢。"
昭华抽抽噎噎，朝着皇帝一拜。 " 儿臣不孝，让皇阿玛担心了。"
这一拜把皇帝的心都跪化了。皇帝连忙让起，心疼地握紧昭华的手。
看着拭泪的皇贵妃，想起她说的那句，孩子长大了。心口竟酸楚起来。
这些孩子向来都是捧在手心疼着的。
但时光匆匆，只消手一放，他们便自指尖飞向广阔的天空。
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只能含着眼泪，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皇帝眨眨眼睛，连忙让李玉拿备好的东西来。
云盘上是皇贵妃心心念念的橄榄瓶，插着两朵洁白的牡丹。一朵含苞，一朵盛开。
皇帝抚过那娇嫩的花苞，看着昭华年轻的面庞。
" 孩子，妳就像这牡丹含苞待放，妳有妳的人生要过，朕和妳额娘会一直在妳身后扶持妳，待妳成长，妳便能像这朵盛开的牡丹一样耀眼，妳未来的额驸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一定会像皇阿玛一样珍惜妳、爱重妳。"
昭华听完，眼泪啪搭啪搭地掉。半晌无话，跪下朝着父母深深叩拜。
昭华入睡后，皇帝牵着皇贵妃的手走出了屋外。庭中敢与牡丹争色的，想来唯有那悬垂的紫藤。
皇贵妃偷瞄皇帝側顏，想这老头讲话一向刻薄，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感人的话来。
" 妳想称赞朕就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 皇帝凉凉地说。
皇贵妃呿了一声，止住脚步。心里是感动的。
她揽住皇帝劲瘦的腰，埋在他的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心口便安稳下来。
皇帝微微一笑，心软的不像话，更揽紧了她几分。
皇贵妃在皇帝胸膛闷闷出声，
" 昭华说她不想长大。"
皇帝一笑，
" 朕又何尝不愿他们都不长大，便让朕宠一辈子，疼一辈子。"
皇贵妃喃喃地说，
" 时间流水一样，太快了。"
他们都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但如今鬓间微霜，在这叆叇月色中，只觉光阴如同掌中流水，半分也抓不住。
人都是这样的，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牵挂太深，便恐惧起来。
情不重，不生娑婆。
皇帝心一动，下巴抵在皇贵妃头顶，抱紧她，看着满园的牡丹随风摇曳。只说。
" 那就记住朝夕，记住现在。"
" 记住这一季的牡丹 。"
霏霏雨露作清妍，烁烁明灯照欲然。
明日春阴花未老，故应未忍着酥煎。
《雨中明庆赏牡丹》苏轼
" ......又西北岸极乐寺,明代牡丹最盛,寺东有国花堂,成亲王(永瑆)书。"《清稗类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