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三:jyunchungcyc
不要打赏不要粮票

《楼诚》。鸿鹄

不知道是否有把我心中强悍优雅的楼诚写出来。

今天上班依旧胡思乱想,文章做了修改。


 明诚很早就知道。

明楼于他而言,宛如沧海,宛如高岸深谷。

少年的明诚,苍白,瘦弱。尽管明氏姐弟总寻来养身子的药补,但幼时的摧残让他总是养不胖,细细的手腕脚踝。

但青春还是来了,悄无声息。像沿着玻璃窗滑落的雨滴。

无论是变得粗哑的嗓子还是下巴冒出的稀疏的胡髭都让明诚对着镜子蹙紧浓眉。

明楼看书坐累了,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雨一滴滴落下,手轻搭在窗帘上,神情闲淡。

明楼两日后便要赴巴黎读书,月前他和明镜说起时,明镜没有说话,她看着明楼,久悬的心又扬起。

这几年来明镜感觉弟弟变得不同了,她那日偶然间看见印象中弟弟细致的手不知何时变得略显粗糙,浅淡伤痕。最让她心惊的是手指与虎口的茧。

明镜望着父亲的牌位,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总是要做大事的。

  

以往见惯的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瞧着觉得有些不同了。明诚最近总这样想。

阿诚啊,你有梦想吗?

明楼直直盯着窗外被风拉扯的树摆,突然开口。

明诚眼瞳流转,像在思考,他想说大哥梦的想的就是好的,但最后还是摇摇头。他立刻又问

大哥你呢?

明楼微微一笑,

你小子,是我在问你。他调转目光,看向明诚。

我嘛...想做的事很多,想说的也很多。只是...

明诚专心地听着,明楼沉吟一会,他说,只是我羽翼未丰。

明诚想起来有回早晨他听见大姊在讲电话,说几年前一桩旧事,说明楼一整晚没回家,把明镜急得要把上海翻过来,好不容易一通电话却说明楼在医院,明镜急慌慌地赶到,看见弟弟头上缠了绷带,很苍白,眼中却有光亮。周遭的伤患也大多跟明楼一样,都是年轻孩子。

明镜心未到声先到,她开口便要骂,突然一声明小姐,一回头是个陌生年轻人,看打扮像是个学生,跟明镜差不多年纪的样子,但明镜已把那学生的姓名忘了,只记得姓何。

是明小姐吧?明镜见外人在也不好发作,只能点点头。

那人笑得温雅,开口便称赞明楼年纪轻轻便有爱国心,为了时局敢与强暴对抗。如今颓势正需明楼这样的年轻人...但明镜哪听得下,她满心只看着弟弟的伤,唉呀这血都渗出来了呀!

姓何的学生也不介意,他回头跟明楼说,明楼,既然你姐姐来了,那我也就回去了,你好好养伤,其余的别多想。

明楼按下明镜在他头上的手,急急地说,何大哥,我会再去的!他说的急切,也不管明镜瞪着他。

那学生拍拍明楼的肩,点点头。好孩子。说完朝明镜点点头便走出去了。

后来回到家,明镜也不发火,姐弟俩到了小祠堂,明楼下意识地跪下,明镜让他起来,谁让你跪了,站好。

明镜让明楼看着父亲母亲的牌位,香烟袅袅,瓷碗供奉的清水微微起了波纹。

说吧,你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跟父亲母亲说个明白。

明楼才说他去参加了学生游行示威,明楼说山东叫无耻的日本人夺了去,这口气稍有血性的人都咽不下。

明楼长的高大,说话又稳重,在一群年纪比他大的学生里显得毫不突兀,那位姓何的学生也是跟明楼攀谈后才知道明楼当时才过十六岁生辰。

他大为惊喜,两人聊得很来,几次活动都瞒着明镜,只是这次人更多了,军警急了,拿了警棍要驱赶,明楼正值慷慨激昂的年纪,跟军警起了口角,一棍便朝明楼头上一挥,血就从发间淌出来...

听着明镜又心疼又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姊姊话,这些事不是你个孩子管的了的,你只管好好读书!明家未来还得交给你!

明楼说大姊错了,国事便是家事,没有国哪有家?我不是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得头头是道,明楼的脸有些红,眼睛闪着光,就是这光亮让明镜一时语塞。

她看着明楼许久,叹了一口气,明楼,你有这血性,姐姐很高兴,咱们明家的孩子就是要这样有胆识,只是你要明白,救国这件事吧,不是几个学生喊几句口号,把路塞得水泄不通就能救的。要有计划,要有财力,要有许许多多的条件凑起来才有效果。

明镜停顿一下,又说,你觉得你自己现在有什么呢?你现在有的只是愚勇,你要充实自己,丰满你的羽翼,锻炼你的心志,姊姊相信,你若真正做到这几点,救国于你而言便不再是空谈。若真到了时候,姊姊非但不会拦阻你,更会成为你的后盾。

明镜说着,难得温情地握住明楼的手,明楼的手很热,明镜知道自己慧心的弟弟必能明白。

这激昂的学生示威,在明楼此时尚未稳定成熟的心性来说是充满撩拨的,一腔热血。但明楼毕竟不是一般孩子,他是明家子孙,明镜相信未来明楼必有一番作为。

后来明楼仍是去了游行,明镜劝不住,但看出来明楼的神情有了不同。

只是后来在最严重的一次暴动中,那个姓何的学生让军警打瞎了一只眼睛。明楼用手帕捂着他的眼睛,血不住流,沾湿了明楼的手......

说到这里,明镜握着话筒一转身见阿诚站在一旁,她笑了一下,又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挂上了,明镜招招手让他过来,阿诚啊,怎么站在这?饿了吗?

明诚摇摇头,心里觉得可惜, 想多听些大哥的事,他也想看看大哥发亮的眼睛。


明诚看着明楼的眼睛,不加思索脱口:我做大哥的羽翼!

明楼先是一愣,后来嘴角轻勾,神情却有些严肃,他看着明诚澄澈见底的双眼说,

我不要你做大哥的羽翼。

明诚听见,只以为明楼嫌弃他,他低下头。

明楼伸手,宽暖的掌心摩娑一下明诚的头,低沉的嗓音似会醉人。

他说,我不要你做大哥的羽翼,我要你做你自己。你是一个独立的人,自由的灵魂,你的羽翼是你飞翔的工具。

明楼收回闲适的态度,他站得挺直,一字一句像是窗外雨滴落在明诚心里,土地将水滴彻底吸纳,不留痕迹。

如今,苍生万民有如网中的鱼,下一步便要任人宰割,我不要你我都做网中的鱼,我要你是一只鹰,一只飞翔傲气的鸿鹄。阿诚,你要记住,你就是你,不是谁的工具。

明楼看着窗外不知名的一点,没有再说话。

明诚年少的心竟为之震荡,迸发一阵酸楚,像蝴蝶破蛹,像露珠滴落在叶上一瞬菩提。

要回到上海的前一夜,明楼正弹着琴,酒杯被随意放在琴上。

明诚斜倚在窗下,夹着烟,吞吐间看烟雾之中的明楼。看他的侧脸,穿梭琴键的指节,明诚眼裡似燃烧过后的余焰闪烁明灭。

明楼这首月光奏鸣曲久久不弹手生了,但他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在错落的音符上钻研,几次后琴音流畅起来,一如他做人做事。

明诚知道明楼的心有些不定,他也是。

明诚捻熄了烟,走向明楼身边坐下,单手为他伴奏。

乐曲流泄,巴黎今夜星光灿烂,月色平静如海。但他们都知道,这漆黑的天幕的另一边是汹涌的大浪,随时会吞没他们所有。

阿诚,你怕吗?

明楼没有看他,宛如这个问题是别人提出一般,神情冷漠。

大哥在,不怕。

明诚看着明楼随着弹奏略略摆动的侧脸,眼睫在灯下镀了金边。

明日开始,我们便是在地狱里,火海中。这样没有尽头的斗争你怕吗?

明楼声音很轻,宛如耳语。

明诚记得那年明楼的話,他要他为自己活。他说他是自由的魂灵,傲气的鸿鹄。

但他没告诉大哥的是,没有他明楼,他便只是微弱的魂,折翼的鸟。

明诚弹完最后一个音,深深看了明楼一眼,拿起明楼的酒杯一仰而尽,他说,

就是地狱,有我陪着。

 
评论
热度(18)
© Murmur | Powered by LOFTER